有寶兒照顧海棠，事情就很方便。比如，寶兒可以聯系上戲的同學，幫忙打探消息，引薦老師；閑暇帶著海棠逛街，吃吃喝喝，買漂亮衣服。

所以一向沒什麽良心的劉海棠幾天就被收買了：“小嫂子，你真好，我覺得你和那個老資本家在一起，真是委屈！”說著特意剜我一眼，仿佛怕我不知道她說的是誰。

“哎哎，怎麽說話呢你！合著我供你吃喝住行，到頭來撈不著一個‘好’是吧？”

劉海棠現在一點不怕我，有寶兒撐腰就更不怕了。我說了這話，寶兒果然來掐我的腰：“別欺負海棠，她就要走了，你還不讓著她！”

得，老婆和外人一條心了，你還能說什麽。

等海棠回去，我就知道老媽肯定要給來電話。

劉海棠怎麽說也算赴了回“前線”，老媽不找她扒一扒一手資訊怎麽可能：“你哥哥那個女朋友怎麽樣啊？”“他們兩人關系好不好啊？”“現在有沒有住在一起啊？”等等問題。

電話接通，老媽當然還是習慣性說點別的話題打掩護，然後才會回歸正題：“我聽海棠說，你和那個小姑娘現在住一起啊？”

我心裏暗罵劉海棠這妮子，實心眼的時候忒實，壞心眼的時候也忒壞。她明知道我和寶兒不是那種住在一起，還故意惹我媽誤會。

“唔……分房睡的，我有分寸，您別擔心。”

我這麽說老媽果然舒了口氣：“嗯，我就說嘛，太早住在一起也不好。聽海棠說人家姑娘和她差不多大，年紀這麽小，以後要打算的事情還很多，變數也多，對不對？”

我知道老媽的意思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。

老媽的擔心，曾經也是我的擔心。寶兒年紀小，現在經歷的一切，對她來說可能只是新鮮。新鮮一年、兩年，哪怕五年、十年，她也才二十多歲，萬一不新鮮了，或者又有別的新鮮，她完全可以結束這一段感情，再去迎接一份全新的。

但我不一樣，我經不起這麽長時間的消耗，每多等一年，再做選擇的範圍就小一圈兒。雖然很多人認為男人保值，遲一點結婚沒關系，但事實上，能保值的只有精英。精英男人才能用他的“魅力”去抵抗容顏的消損，一個普通男人，就會受歲月的約束，這點不得不承認。

現在社會，好些我這樣的男男女女最後都選擇不婚，不失為一種明智。年紀越大，心理越成熟，能付諸感情的精力和心思反而更少，你很容易花錢得到一具年輕的身體，同時就會越厭惡這樣的得到。試想一個陌生的，沒有感情交流的人睡在身邊，一夜會很刺激，很新鮮，但你不會讓她睡一輩子，因為你知道“她不配”。

我的確老了。以前我從來不擔心這種問題，覺得身邊有沒有人睡，和誰睡，在哪睡，都無所謂，你有錢有地位，想有就有，想和誰和誰，想在哪兒在哪兒。但是現在就會覺得，這個人要麽沒有，要麽就是一輩子。實在是疲於應付，尤其在你工作最累，心靈最缺失溫暖的時候，如果還要應付一個亂七八糟的人，真不如沒有。

這時候就知道，年輕的孤獨，擁有最強大的自我調節和保護能力；而年老的孤獨，就會變成“冥頑不靈”，很難被打動，很難走出自己的壁壘。這個不是以身體年紀論，而是以心理年紀。人不能太思考，太思考也會老。

“媽，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，如果我和寶兒最後沒有在一起，而我選擇不婚，您會不會怪我？”

我說完，老媽很久沒出聲，後來聽到啜泣聲，心裏很難過，只能馬上圓場：“說說而已，別當真。我打算清明放假的時候帶寶兒回家看看，您還不了解寶兒，其實她和您想的那些小姑娘不一樣。”

“唔，也好。”老媽的哭腔還很明顯，不過正經聊天就不哭了，“可清明雖然是個假期，但你們這時候回來看我們，感覺怪怪的。”

我笑出來：“計較什麽，也就是百年前後的區別，這不是讓您和我爸提前享受仙人待遇。”

惹來老媽笑罵：“你個混球，還有你這麽詛咒自己爹媽的！”

我說：“好啦好啦，大不了清明祭祖，我和寶兒隔天過去。”

老媽同意：“你和人家姑娘商量好，別自己瞎決定。離清明也沒幾天兒了，你們定下來盡早通知我，我好張羅著。”

寶兒回來和她說了這件事，她立馬緊張：“怎麽這麽著急見家長？是不是海棠不喜歡我？”

我笑著刮下她的鼻頭：“不喜歡你哪兒還有這個環節！是媽按捺不住，想見見兒媳婦。”

寶兒立馬害羞，一抿嘴就顯出臉上的酒窩：“一定要見嗎？”

我“哈”一聲笑出來：“拐人家兒子，不能悄沒聲兒就拐跑吧，不得和主人打個招呼？”

寶兒笑著掐我的胳膊：“誰要你！”低頭就撲進人家懷裏摟住腰，“但是感覺……清明節見家長，怪怪的。”

“唔，別說，你們婆媳在這個問題上，思想高度一致！”

所以最後就這麽愉快地決定啦，我和寶兒清明回家見家長。

為了防止學生假期前逃課，學校鐵面無私把放假前一天安排成滿課。於是寶兒下午一放學，不待喘氣就被我拉上車，急匆匆趕去機場。

決定回家以後，寶兒每天都要擔心，問我爸爸喜歡什麽，媽媽喜歡什麽，要做好功課。我拉著她的手，讓她坐到腿上：“你回去他們就很開心。”

寶兒笑著點點我的嘴唇：“那你去見我媽媽，我和你說，你去她就很開心。你就什麽都不準備嗎？就打算坐到我家沙發上，傻呵呵笑著盯著她看？”

我被寶兒的話逗得笑出來：“那是要準備一下，起碼把傻笑這個德行偽裝偽裝，不能在婚前讓她老人家發現自己有個傻女婿，不然我就娶不上老婆了！”

寶兒笑得開心，主動過來吻我，兩人便擁著吻了一會兒。

“海譽哥，我，我還不到法定結婚年紀，所以你，你還要等我兩年。”分開的時候寶兒已經有些氣喘。

“我知道。”我撫著寶兒的臉，看她的雙眼皮一收一放，帶動彎彎的睫毛眨出羞澀和笑意。

她突然很害羞，撲過來摟住我的脖子：“你會不會覺得久？”

“唔……但這是硬性條件，久不久都要等。”我笑著圈住她的腰。

她見我不領會她的意思，有點著急：“我是說，我是說，你想不想……”

“寶兒！”我沈聲打斷她，就算之前不明白，現在我也知道她是什麽意思。

寶兒收到我的拒絕，哀哀看著我，頗像第一次告白失敗的時候，可憐楚楚。

那時候拒絕她，我也覺得自己處理得不太好，有些無情，因為自己心裏明明渴望卻又知道不可行，所以那樣的態度多少是在逼自己放棄；今天不一樣，我拒絕她，不是怕和她發生關系，我也渴望，但是我更清楚自己最想要的，和應該做的是什麽。

我吻了吻她的唇，又把她的手捉住吻了吻：“不要覺得愧疚。平時我說那些不著調的話，是想逗逗你，如果變成你的負擔，那我不說了。”

寶兒馬上做錯事一樣垂下頭：“不是，我是覺得……”寶兒停頓了一會兒，“海譽哥，你不用遷就我，其實……挺正常的，女朋友該做的事，我也可以。”

傻丫頭，你要真覺得可以，就不會說句話都這麽猶豫了。

我抵著寶兒的下頜，讓她擡起頭：“是不是尚楊他們和你說什麽了？他們說話沒著調，你別當真。”看寶兒還是不開心，我便湊過去抵住她的額頭：“寶寶，以前你說我把你當小孩，和我鬧脾氣，其實我真的沒把你當小孩，不然我就不會喜歡你，對不對？但在有些事上你要承認，你確實還不能像大人一樣處理解決問題，這時候，我希望你能聽一聽我這個老大哥的忠告，好嗎？”

寶兒面露愧色，但誠懇地點點頭。

我遂繼續：“我不知道今天你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，但是既然提到了，我們就開誠布公說一說，畢竟我們寶兒已經不是小孩了，對不對？”寶兒有點害羞，抿嘴現出酒窩。

“像你說的一樣，男生和喜歡的女生在一起會想要，是很正常，但對雙方來說，這都不是一項義務，沒有規定說男女朋友一定要怎樣。你不要管別人家的女朋友做什麽，她們做的，是她們男朋友希望的，那不是你的參考標準。你要做的，不論什麽，首先要不違背自己的意志。你本來就不是花枝招展的女孩，千萬不要為了迎合別人的喜好，做自己不願意的事。

這件事上，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覺得對我有愧疚，我想了想，合理一點的解釋大概是：你怕我想，而你自己還沒有準備好，所以覺得女朋友做得不合格。寶兒，你知道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嗎？因為你太善良了，你總是為別人考慮，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。其實，男女交往是平等交往，男生可以期望女朋友怎麽做，女生一樣可以期望男朋友怎麽做。

相愛到達什麽程度，你願不願意為他改變，這些都是後話，你最先開始考慮的，應該是在交往之初，對方有沒有達到你心中的標準值。所以，你對男朋友要有要求，覺得他的要求不合理，或者違背了你的意願，就拒絕。就這麽簡單，不要有任何負罪感和虧欠。

你可能覺得他對你很好，你不滿足他的要求，會讓他覺得你不夠喜歡他。但是，寶寶，你一定要分清什麽是對你好。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說話、做事本來就是騙人的，他們一向習慣花言巧語，男人也有，女人也有。真正對你好的人，是不會用任何借口傷害你的。”

我說這麽多，其實也是中聽不中用，不然這個世界上的我們，怎麽會“明明知道很多道理，卻仍過不好這一生”？

寶兒聽我說了這麽多，思考了一會兒，然後撒嬌似的湊上前：“那你會不會對我說花言巧語？”

“會。”我笑出來，“為了討好你，我肯定會說，但我不會騙你。”

寶兒盯著我的眼睛，我從她烏黑的瞳孔裏，看到自己的身影。她眼中的歡喜，信任，喜愛，都給了這個人。

所以，我現在很理解她，為什麽不再擔心見家長，而是安心靠在我肩上，掰著指頭數：“三天假期，明天你要祭祖，後天陪我見家長，那你大後天幹什麽？”說著故意搖頭，馬尾辮兒“啪”地打到我臉上。

“你安排就是啦，幹嘛這麽大動靜？”我假裝嫌惡地扭正她的腦袋，讓她重新靠在肩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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